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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魂摆渡au

时光×褚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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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跟在褚嬴身后上了一辆大切诺基，见他把燕七推到副驾驶，又带着自己坐在后座，试探地唤了一声：“褚嬴？”

 

褚嬴关上门，转头对上时光的视线，做出倾听状。赵吏倒是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俩一眼，嘴里嚼着口香糖说：“褚大人，你认识他？”

 

“不认识。”褚嬴回答得太快，让赵吏不由挑起眉，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，“哦，不认识。那这位兄弟，你认识他吗？”

 

时光目不斜视地看着褚嬴，回道：“当然，他是褚嬴，是我的，我的……”

 

“你的什么？”

 

褚嬴忍无可忍，低声打断赵吏的好奇心：“赵吏，开你的车，晚上不是还要去接冬青吃饭吗？”

 

赵吏听见褚嬴这么说，知道他让自己速战速决的潜台词，倒是适时闭了嘴。车内一时安静下来，时光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，他不确定，不安心，却没有打破这份沉默，他深吸一口气，隐约闻到鼻尖萦绕的檀香，强迫自己看向窗外。

 

他太渴望接近褚嬴了，但他尚不能肯定这个褚嬴到底是不是他的，又怕他的褚嬴失去了记忆，不敢造次，生怕吓到了他。

 

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，赵吏把燕七交给了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，时光没在意他们说什么，只跟着褚嬴走进房里，褚嬴甚至还给他倒了一杯水。

 

“你先坐一会儿。”褚嬴指了指沙发，然后随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，右腿放在左膝盖上，掏出一个类似于手机的透明物体吹了一口气，低头在上面敲打着字。

 

时光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，他局促地双手捧着纸杯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褚嬴，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？”

 

褚嬴抬头，仔细看着时光，好像在认真确认着，好一会儿露出抱歉的笑容：“不好意思，我们应该没有见过。”

 

时光还想再问，这时候赵吏进来了，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本笔记本摔在茶几上，指着时光说：“从现在开始，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，姓名。”

 

年轻人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褚嬴，完全忽视了赵吏。

 

赵吏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：“哎哎哎，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知道吗？”

 

“时光，我叫时光。”

 

赵吏看着手机上出现的时光信息，国内围棋九段，前不久斩获秋兰杯冠军，与俞亮九段并称为棋坛双子星……

 

放下手机，赵吏问：“为什么买生犀角？不知道这是违禁品吗？”

 

时光收回视线，喝了口水：“因为我有想见的人。”

 

“见到了吗？”

 

目光重新附着在褚嬴身上，时光唇角上扬，“见到了。”

 

赵吏看了眼专心玩手机的褚嬴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：“不管你什么原因啊，这都是损你功德的，死了之后要是不想受苦，这些玩意儿以后别碰了。”

 

时光没回答赵吏，而是对褚嬴说：“褚嬴，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吧。”

 

褚嬴收起手机，摇头：“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你，你也打不了。”

 

“那给我你的住址，总可以了吧？你要是不给我，我就再去干点儿违法的事儿，在功德簿上再添几笔黑道。”

 

“你！怎可如此儿戏！”没想到时光会这样威胁自己，褚嬴拧着眉头，轻声呵斥。

 

时光却像是知道他软肋似的，往后仰了仰，靠在沙发背上，“褚嬴，给我你的地址，不然我就自己去冥界找你。”

 

褚嬴盯着时光好一会儿，见他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，没办法，拿过赵吏手上的本子写上地址，撕下来递给时光。

 

赵吏一把夺过，指着时光说：“我警告你小子，我不管你认不认识褚嬴，但凡你再犯一次，甭等几十年后了，我马上逮你回冥府！”

 

时光慢慢从赵吏手上抽出纸条，晃了晃，纸页发出清脆的声音，“放心，有这个，我说到做到。”

 

 

 

“你跟着我干什么？”

 

褚嬴停下脚步转身，面对从赵吏家出来就一直跟着他的时光，无奈地问。

 

时光也驻足，眨眨眼无辜地说：“我没跟着你啊，我家也住这个方向。”

 

褚嬴语塞，像是想到了什么，叹了口气，不再理会时光的跟随，自顾自地往前走，到街口的时候随手拦了一辆车坐了进去。

 

左边的门也被打开，时光坐了进来，冲褚嬴一笑：“顺路捎我一程呗。”

 

褚嬴没搭话，自顾自地对司机说出一个地址。

 

“你住老城区？”

 

“嗯？”褚嬴听出时光语气的疑惑，点点头：“我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，那让我时常觉得自己还活着。”

 

目光落在褚嬴的侧脸，时光轻笑一声，“我也住那附近，我家楼下还有个老年健身的地方，跷跷板啊什么的一应俱全。”

 

褚嬴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一下，语气淡淡地说：“跷跷板？”

 

“对，你不记得了，以前我们总去，你很喜欢玩跷跷板的。”时光无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奇怪眼神，继续说着：“那跷跷板现在还在，你要是感兴趣，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好不好？”

 

面对时光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，褚嬴心情复杂，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开口说道：“你怎么能确定，我就是你要找的人？”

 

时光注视着褚嬴的双眼，他努力想捉住褚嬴流露出的哪怕一丝熟悉，那双眼睛依然透亮纯净，却让他感觉到陌生的苍凉。

 

时光没有回答，只冲着褚嬴笑笑，转头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路灯。

 

 

 

 

那天之后，时光总是去找褚嬴，偶尔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，说什么你一个人住，难免吃不好，吃点家常菜对身体好。褚嬴从一开始的不让时光进门，到后来能容忍他在厨房开火做饭了。倒也不是为别的，只是见过了时光落寞离开的身影，心里不忍罢了，‘我和这么个年轻人计较什么’，褚嬴想，后来也就大方地让时光进屋了。

 

“褚嬴，过两天有我的比赛，你要去看看吗？”时光这天又跑来找褚嬴，说新学了一道菜要做给他试试。

 

褚嬴头也不抬，翻着手里的旧书说：“我不会下围棋，看也看不懂。”

 

时光放东西的动作顿住，然后若无其事地说：“那不看棋，看看我吧。”

 

褚嬴翻书的速度慢了一些，视线停在一处，许久没动，“有空我会去的。”

 

可最后褚嬴也没能去，直到时光比完赛，一路飙车开到褚嬴家楼下，敲开他家的门，看见褚嬴只开了一条小缝，委屈怒气都冲上心头，他一把推开门，褚嬴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露出右手臂上的伤口。

 

“你受伤了！”时光想上前扶住褚嬴，被他抬手挡了一下，于是无措地放下手，有些尴尬地说：“对不起，我不知道你受伤了……”

 

褚嬴摇头，走回到沙发旁坐下，想拿纱布裹住伤口。时光见状赶紧抢过，仔仔细细地帮褚嬴绑好。

 

他做得认真，没有看见头顶处褚嬴落下的复杂目光，只听得一声轻叹，他抬头紧张地注视着褚嬴的脸，以为把他弄疼了。“疼吗，我再轻点儿，你忍一忍。”

 

“谢谢你。”

 

“是我不好，以为你是故意不去看我比赛……你怎么会受伤的？”

 

褚嬴把手臂收回来，左手关上药箱，说得云淡风轻：“做鬼差，哪儿有不受伤的。”

 

时光按住褚嬴的手，“褚嬴，今天我比赛又赢了。”

 

褚嬴像是被时光手心的温度烫了一下，下意识想抽出来，被更用力地攥住，他疑惑地看向时光。

 

“所以，你可不可以给我个奖励？”时光的视线落在褚嬴手臂的绷带上，“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，我也不知道这几年你每天都过着怎样的生活，我只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，至少、至少尽量别再受伤了。”

 

褚嬴看了时光一会儿，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。

 

“时光，不是几年。”褚嬴顿了顿，用力把自己的手从时光的桎梏下解脱出来，“我过了一千多年这样的生活，受伤，痊愈，再受伤，再痊愈……我早就习惯了不会老也不会死的自己，可你呢，你真的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？”

 

“不可能！你明明，你明明一直在我身边的！”时光难以置信地站起来，他来回走动着，最后站在褚嬴面前，艰难地开口：“你就是褚嬴啊，你，你怎么可能做了一千多年的摆渡人呢？那小时候一直陪着我是谁？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呢！”

 

时光急促地呼吸，眼泪摇摇欲坠，他的手指颤抖着，整个人绷紧得像一根快要断掉的绳子。他看着眼前的人，他们在一起待了八年，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对方，褚嬴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了，仿若一体。

 

他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呢？

 

褚嬴没有解释，只是起身把医疗箱收好，然后对着僵硬在原地的时光说，柔语轻声：“放下吧。”

 

时光后退一步，摇着头，再抬眼看向褚嬴时，眼底阴沉，泛起血丝，他咬着牙，一字一顿：“我永远不可能放下褚嬴，你说你不是他，那我就把他找回来！”

 

 

 

在那之后，时光再也没来找过褚嬴。褚嬴担心之余，又释然，心想就这样吧，让自己渐渐淡出时光的生命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

 

赵吏看着褚嬴偶尔魂不守舍的样子，不由好奇起来。

 

“我说褚大人，你跟那个时光九段，到底什么关系？”

 

该来的总是会来，褚嬴抬头望向夜空，声色幽幽：“你还记得八年前我的魂魄归位吗？”

 

“记得，那之后你不就有记忆了吗。”

 

褚嬴是最早一批摆渡人里唯一一个拥有自己完整记忆的人，他如今依然记得八年前端午的晚上，突如其来地一阵白光笼罩住他，刺骨的疼痛包裹全身，他的脑海里出现无数片段，像是硬生生把他的大脑撕裂出一道缝隙，再把一千多年的记忆全部塞进去。

 

他疼了一晚上，头疼，心也疼。

 

褚嬴本没有七情六欲，可记忆涌现的一瞬间，他的心竟然生满了漫山遍野的桃花，他仿佛行过了万里河山，遇过了人行百色，最后在棋盘里见众生，却发现众生都比不上那一个人。

 

时光。

 

他念着这个名字，好像要将它咬碎了混着血泪咽下，躺在地板上，睁着眼到黎明。

 

他记起自己当初因为格泽曜日误打误撞过了黄泉，入了冥府。为找寻神之一手与冥主阿茶做了交易，可偏偏阿茶能满足所有人的贪嗔痴，却找不到棋士用一颗不染尘埃的心下出来的神之一手。

 

于是她抽出了褚嬴的三魂六魄，单留了一魄封入棋盘中。褚嬴失去魂魄，无主无神，阿茶依然唤他褚嬴。

 

“褚嬴，你将魂魄交换于我，我本应助你愿成，但神之一手只能你自己找寻。我许你不老不灭，待你悟到神之一手之日，我再来取你完整魂魄。”

 

褚嬴再醒来，便成了一个摆渡人，他没有任何记忆，只记得自己叫褚嬴。一直到八年前恢复记忆，褚嬴仿佛活了两段不同的人生，他疲惫不堪，抑制住自己想去见时光的本能，直到阿茶取走了他的最后一魄。

 

可他的记忆依然存在，连带着刻骨铭心的感情，一同留在了心底。

 

“赵吏，我不后悔认识时光，可我根本算不上他认识的褚嬴。那个褚嬴天真，单纯，非黑即白，而我已经在黑暗里度过了一千多年，我见过太多腌臜，如今又怎么能继续陪在时光身边呢？时间总会治愈一切，他会走出来的……”

 

“这都八年了，你看他哪儿像是走出来的样子？”赵吏看着褚嬴，只觉得头疼：“他都敢去买犀角香了，再过不久我看他真能去冥府闹一出你信不信。”

 

赵吏继续添油加醋，“你别忘了，八年前他就跳过一回湖，差点被淹死，你要再不现身，他要是死了以后硬赖着你不走，非要做你的契人怎么办？还不如你告诉他实话，然后好好陪他过完这一生，下辈子安排他投个好胎。”

 

“你说你不敢去陪他，可如今的时光，又能单纯到哪儿去？”

 

“褚大人啊……”赵吏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，随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，“你看，月亮亘古不变，人类的本能也亘古不变，为什么非要避开情之一字呢？”

 

赵吏说完就出去了，留下褚嬴坐在阳台上。他喝了一口手边的茶，液体变得温热，在掌心渐渐冷却，心也莫名冷静下来。

 

我应该要做个决定，褚嬴这样想着。他本应该继续无忧无虑做着摆渡人，可棋盘中那一魄的情愫太过深切，浓厚到他甚至有了灵魂彻底充盈的错觉。他放不下，又不愿去招惹时光，却没想到，误打误撞让时光见到了自己。

 

或许赵吏说得对，既然都是命数，他为什么不顺从本心呢，就算是陪伴时光一世，想来也知足了。

 

 

虽说想通了，可时间不赶巧，第二天褚嬴要去追捕一个逃出冥府的鬼魂，等他回到家已经是深夜，还没躺下，就接到赵吏的电话。

 

“褚嬴，时光出事了。”

 

褚嬴一路驱车狂奔到了时光住的地方，依然是从前的老房子，他还来不及怀念，停了车就冲上楼去。门开着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，褚嬴放轻呼吸，他走进去，目之所及的地面上，用鲜血画着诡异的符咒，时光躺在中间，赵吏和夏冬青正给他止血。

 

“时光！”褚嬴走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把时光扶起来，让他靠进自己怀里，视线落在双手手腕的绷带上，瞬间红了眼眶。

 

“你，还说你不是他……”时光咳嗽着，嘴角溢出血来，他抬手想去触碰褚嬴的脸，看见手掌沾染的血迹，费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，等到手指干净了，才去轻轻地抚上那张熟悉的侧脸。

 

褚嬴看着这样的时光，呼吸都快要停止，突然他听见颤抖着，带着小心翼翼的呼喊。

 

“褚嬴？”

 

“褚嬴。”

 

“褚嬴……”时光的音量渐渐减弱，他指尖微颤快要落下，被褚嬴一下攥住。

 

“在！”

 

这个字仿佛有千钧重，可褚嬴发现真正说出口时，倒也没什么。

 

“小光，我在。”

 

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唇角，时光轻抿着，笑了合上眼，“原来你的眼泪，也是咸苦的……”

 

“小光！”

 

眼泪挡住了视线，只听见赵吏说了一句“来不及了”，褚嬴缓缓抬头，看见另一个时光站在他身旁，眷恋地低头看着他。

 

褚嬴怎么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，手中的躯体渐渐冰凉，他闭上眼，整个人颤抖着，眼泪不断落下，打在时光脸上。

 

时光慢慢靠近褚嬴，跪在他身边抱住他，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。

 

“我终于，可以拥抱你了……”

 

褚嬴把头靠在时光肩上，松了双手的力气，满手是血地回抱住已经成为鬼魂的时光。

 
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褚嬴哽咽着，艰难地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“等我去找你，好不好？从前，都是你找我，以后的每一世，都让我找到你，好吗，小光……”

 

“好，每一世，我都等你。”

 

额头上落下轻若无物的余温，褚嬴再睁眼，看见一轮圆月挂在空中，怀里只余下一缕清风，什么都不剩了……

 

 

 

十六年后

 

 

萧晗抱着吉他坐在即将被拍卖的家门口，眼角还挂着泪珠，刚失去母亲的他，又被父亲告知自己不是他亲生的，被迷茫笼罩着，一时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。

 

突然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响起，他抬头，看见一个高挑的长发男人，温柔地唤他。

 

“萧晗。”

 

萧晗抬手擦去眼泪，问：“你是？”

 

“褚嬴，我是褚嬴。”

 

“褚……嬴？”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，心脏滚烫着，萧晗伸手捂住心口骤然混乱的跳动，仿佛灵魂灼烧，有了归途。

 

只见褚嬴伸出一只手，逆着光对他说：“愿意跟我回家吗？”

 

 

 

「你有没有见过我，我走了很远，才来到这里，涉过黑山白水，历尽百劫千难，在我每一次的人生中，找到你。」

 

 

 

Fin

 

注：萧晗是胡先煦在《老男孩》里面的角色